谢延站起身,连夜未眠,身形有些踉跄,他朝门外走去,就这短短几步,却是他这辈子最沉重的几步。
一个大胆却又深思熟虑的决定在他胸腔里骤然成型。
他回了宁亭侯府,在书房中取出一本古籍,宋老先生的亲笔。他抚摸着那上边布满岁月的纹路,好像骤然就回到了扬州的那个夏日。
他初入仕途,外放几年归京,在扬州,宋老先生邀他去讲课,而那书塾的后头总有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瓜,睁着两只漂亮的大眼睛,一看他就是一下午。
后来他才得知,宋老先生的故交阮府把小女儿送到这儿待一段日子。
而那水灵灵的糯米团子,就是阮家五姑娘阮妗。
谢延手掌轻轻摩挲着那诗册,小五找他要了很多次他都没给,倒不是旁的,他只是单纯的想看她蹙眉,想听她奶声奶气的央求着唤他谢延哥哥。
可后来,当阮妗跟他表面心意时,他却退缩了。看着那近在咫尺,朝思暮想的花容,他第一次尝试到了为情爱磨顿心肠的滋味。
阮妗才十一岁,可他却年二十一。这中间无法逾越的鸿沟他面对不了。他不想自己捧在心上疼爱的小姑娘被人说闲话。
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,而他却早就到了结婚生子的年纪。把她养在身边几年,当童养媳么?还是要她被谢家阖族逼迫,生儿育女,传宗接代?
她可以满腹热忱,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感情是因为她还小,不懂事。可他不能。
春外暖风习习,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,混杂着院里的杨柳枝条,远远望去,像是形成了一层浅碧色的烟雾。
春雨贵如油,就连上天也在为这场人人称赞的婚事助兴。
谢延眼尾处有淡淡红晕,轻轻的笑了。
既然此生,阮妗二字都不能写在谢延后边,那么小五成婚,他合该去送上一份贺礼的。
阮府门前,挂上了高高的红灯笼,院墙之间,都用五颜六色的彩带连系在一起,微风拂过,上边的铃铛就“哗啦哗啦”作响。
下人见是谢延,连忙打开府门,就要进去通传。
谢延瞧了眼里头,丫鬟小厮都面带喜色不停的奔走,他淡淡弯唇:“不必了,把这个送给你家五姑娘就好。”
小厮忙恭敬接过,又问:“谢大人不进来坐坐,我家侯府这会儿正在花厅呢。”
“不必。”清贵的男人撑着天青色的竹骨伞,缓然离去。
阮府后院,阮妗正在试嫁衣试妆发,清沅接过那本诗册,语气有些匆匆:“姑娘,宁亭侯的贺礼到了。”
穿着大红色嫁衣阮妗蓦然回头,而正在梳妆的手一颤,篦子自腕中戛然掉落。
是夜,李安眼窝通红,手臂微微颤抖的的递上了科举案件的认罪呈文。
明亮的烛火下,圣人背手而立,阴影漫过大殿,不耐道:“还不速速递上呈文,苏公公,去拿朕的玉玺来,明日便拖去午门,杀了!”
李安眼眶湿润,哽咽道了声:“圣人!”便跪拜到地上。
圣人转过身,依稀可见繁琐富贵的龙袍,如载华岳的身形顿了顿,满眼迟疑的接过呈文,随后他眼神一凛,将那呈文摔到了地上,厉声质问:“李安,你糊涂!”
李安整个身子匍匐到地上,大声哭诉:“老臣,老臣不敢,是谢大人亲手……按的指印……”
“谢延人呢?”圣人声音冰冷下来,眉眼间流露的怒气比方才李安进屋时更盛。
殿门骤然被推开,隔着月色,谢延一袭紫色朝服,墨发被白玉冠高高束起。薄唇紧抿,眉眼间一片舒朗:“臣在。”
圣人大掌猛地拍向桌子,怒不可遏的指着他:“朕再给你一次机会,纵容舞弊的主考官员到底是不是你!”
谢延脊背挺的更直了些,双目如谭:“是臣。”
“好啊,好!不愧是朕一手调教出来的!”圣人眯起眼,声音也变得幽深:“那么谢延,你可认罪?”
“认。”
干干脆脆,没有一丝拖延。
便是阅历如圣人,也不免倒吸一口凉气。
宁亭侯世代忠良,谢延更是他那届春闱的新科状元,是他一手栽培出来的心腹,放在大理寺狱,奉为上卿。
可如今,他说他纵容考生舞弊?信么,精明如圣人自是不信的。
谢延虽是侯府世子,可从不仰仗着家族的优渥,愣是寒窗苦读,才拔得头筹的。科举这条路有多难,他付出的了多少汗水,若说是其他人,圣人尚且还能信个一二,可谢延,那是断断不会的。
圣人眼底渐渐地竟浮现笑意。谢延,怕是有了想维护的人。
圣人重新坐回龙椅上,身后明黄帐帘低垂,多年来经历惊骇涛浪的帝王气度,令他的声音变得平静。他没看谢延,而是转头看向李安:“你说,谢延究竟与谁换了名册。别告诉朕,是谢延主考的舞弊那场。”
李安犹豫的看了眼谢延,想起他在狱中嘱咐的话,嗫嚅着眉开口。
半晌,御案上案卷被摔了一地,圣人震怒的声音响彻大殿。
“朕是你的主子,还是他是?李安,再不说话就永远不必说了,朕立刻卸了你的尚书官职,解甲归田去!”
李安惶恐,当即道出了陈棣的名字。
陈棣?圣人对这个年轻的工部侍郎有一点印象,平平无奇,庸庸碌碌。咦?不对,这位侍郎最近好像是要娶亲了,圣人眼底渐渐浮现出不可置信的神色,他一手栽培出来的松柏,竟然为情字所困?
这章没有结束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!
喜欢太子的外室(重生)请大家收藏:(m.hongxiutx.com)太子的外室(重生)红袖添香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。